很多請過月嫂的家庭,都會要求應征者出示正規的月嫂證,但不少雇主因為初次當爹媽,并不識真證的廬山真面目,這使得山寨證有了“市場需求”。一位業內人士透露說,花300元就可以買到敲勞動部門章的山寨月嫂證。
記者近日暗訪了家政市場,一家商務咨詢機構承諾,只要付幾百元,參加“快班”,8天就可以“出師”,保證拿到正規證書。上海家庭服務業行業協會有關負責人說,目前上海從業的月嫂中,有80%都沒有拿到國家職業技能證書(母嬰護理模塊)。
本報記者 范彥萍
案例1
怕有貓膩,沒證的月嫂不敢要
剛剛坐完月子的外企白領許小姐前一陣子剛剛請完一位月嫂。雖然要支付給對方五六千元的月薪,但許小姐覺得很值,也非常滿意。“我在敲定這位月嫂前,反復驗看了她的健康證、職業證書(母嬰護理證書、育嬰師證書)、身份證,確定沒問題才聘用的。”
一個月的聘用期很快就結束了,許小姐提出要再續約一個月,但這位月嫂卻提出,她接下來的檔期排滿了,實在很抱歉。
對于自己成功聘用月嫂的經歷,許小姐歸結于事先對月嫂的資質進行了考察。她透露說,自己曾到家門口的一些小中介看過,很多月嫂根本拿不出什么職業資格證書,即使有的拿出證書,也不是勞動部門頒發的,或者僅僅是復印件,拿不出原件!艾F在身份證都能仿冒,更何況月嫂證,我當時就感覺有貓膩,最后沒有簽約。之所以找到這家公司,也是單位同事介紹的,感覺比較正規。”
之所以將一紙證書看得特別重,許小姐強調說,“對于普通的鐘點工、保姆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月嫂的專業性很高!痹S小姐介紹說,在請月嫂前,她對這一職業沒概念,但事后發現月薪高達6000元的月嫂很辛苦,而且非常專業。“月嫂基本上沒有休息時間,小孩子要兩個小時喝一次奶,寶寶醒了,她們就要把孩子送到媽媽那里喂奶。還要頻繁地幫孩子換尿布。寶寶有吐奶的習慣,她們還要幫寶寶換衣服。此外,她們還要開菜單,制作月子餐,還要給我開奶、按摩,調制能發奶的食品,睡眠時間很少,也非常累。如果沒經過專業培訓的月嫂,肯定應付不過來!
案例2
無證阿姨半夜上網,白天沒精神帶孩子
相比許小姐的幸運,她的鄰居陳小姐(化名)請月嫂的經歷就十分“杯具”了。陳小姐當初請月嫂時,家政公司的工作人員將這名月嫂說得很好,還稱該阿姨很有經驗。請來月嫂后,家人便將其和寶寶安置在書房里。
沒想到,一天半夜,陳小姐的媽媽上廁所后發現書房的燈亮著,她推門而入,驚訝地發現這位月嫂正在玩電腦游戲。“你怎么在玩游戲?”面對主人的質問,這位月嫂卻避重就輕地解釋說,孩子睡著了,她反正也沒事干,就打打游戲,沒什么的。
誰知,沒多久,陳小姐和她的家人就發現,該月嫂白天總是萎靡不振的,而且很多活做得不好。一個禮拜后,忍無可忍的陳小姐將這名月嫂退回了家政公司。據第二個接手的月嫂透露,之前那名月嫂一直是做到一半就被退回去的,而且屬于半路出家的,連證都沒考出來!爱敃r光聽了家政公司的鼓吹,根本就沒注意看她是否有證!标愋〗銓ψ约旱氖韬龃笠夂蠡诓灰。
后來,陳小姐才了解到,原來這是一些中小中介慣用的手法,由于月嫂緊缺,尤其在生育高峰期,更是“一嫂難求”,一般有資質的月嫂老早就被預訂掉了,檔期排得“撲撲滿”,這時,一些家政公司就會讓沒資質的月嫂先“頂崗”,到雇主家試試看,有的雇主容忍度比較高,一個月很快就混過去了,實在混不下去后再換人。
記者調查
參加培訓,號稱最快8天就能拿到證書
穿過深深的巷子,日前,記者來到了位于虹橋路上的一家只有兩三個平方米左右的保姆中介。這家中介的窗口橫七豎八地貼滿了各種各樣手寫的招工信息,招縫紉工的、清潔工的、鐘點工的,進入中介的門面,狹小的屋子里擠滿了3名保姆。
有證無證全憑口頭承諾
“你來啦!惫ぷ魅藛T陳老師看到記者就嘆起了苦經,“我們這的月嫂心氣可高了,天天跑來跑去的,很挑剔的。現在月嫂很難找,你愿意出多少錢?”
“3500~4000元吧。但必須要有證的!甭牭接浾邎蟪龅某陝,陳老師有些犯難!斑@個價錢太低,又要有證的。待會有個月嫂過來,你和她自己談吧!
在攀談中,一位坐在那里等候的保姆毛遂自薦說,自己也是做過月嫂的,讓記者看看她的簡歷。她強調說,自己曾在外地考過證書,但到了上海沒用,要重新考,但其實培訓內容都是一樣的。
“要不你拿來證件給我看看。”記者示意她。
“沒帶身上,其實什么樣的證件無所謂,只要雇主認可就行!北D吠窬芰擞浾叩囊,一旁的陳老師也附和了她的說法。
當記者提議能否翻看一下這家公司的月嫂資料,驗看證書時,遭到了陳老師的拒絕。“我這里沒資料,證書都在月嫂身上,我這里沒的!
左等右等,等不來要來“面試”的那位月嫂,陳老師建議記者改天再約。她拿起電話,打給了電話那頭的月嫂,掛了電話,無奈地告知,“這位阿姨找不到我們的地方。還在路上!
“啊,這位月嫂不是你的公司的嗎?那你怎么證明她的證書是真是假呢?”看到記者反應很激烈,陳老師這才實情告知,這些月嫂都是別人介紹來的。
最快8天就能包拿證書
記者隨后又以想要當月嫂的應聘者的身份咨詢了斜土路上一家商務咨詢公司的工作人員。當記者自述,自己只有25歲,上海人,但沒有任何當月嫂的經驗,怎么才能快速拿到證書,拿到5000元的“高薪”時,對方工作人員讓記者下個禮拜就帶好相關證件,參加培訓。
“我們這有快班和慢班,慢班要2個月,快班8天就行了。帶好350塊錢!甭牭焦ぷ魅藛T的答復,記者覺得不可思議,接著問:“那你們8天能包過嗎?萬一過不了怎么辦?”
“沒問題的!惫ぷ魅藛T語氣開始不耐煩起來。這位工作人員還說,他們那里有證月嫂的薪水為3500元到6000元。
記者又來到宋園路上的一家門面稍大的家政公司。這家公司的工作人員張老師表示,要看月嫂,必須要預約,而且他們那的有證月嫂月薪至少7000元。看當天無法看到月嫂的廬山真面,記者又稱,自己的一位遠親,是大專生,現在在帶孩子,但薪水很低,只有2000元,聽說月嫂工資非常高,想要轉型時,張老師建議,讓記者的這位親戚趕快過來應聘。
“只有入職了,我們幫她開介紹信,她才能參加培訓。”據張老師介紹,他們將月嫂都送往一家香港人開的女子實驗學校去培訓,只要花400元,包培訓、包考證,如果不通過,還可以再免費培訓。
“那誰知道正規不正規呢?要不我讓她先去看看學校。你給我一個地址吧!甭牭接浾叩囊,張老師語鋒一轉,“學校地址我也忘了。是另一個老師負責的,你讓你親戚先過來再說吧!
業內揭秘
花300元就可買到山寨證
事實上,對于常年接觸月嫂的業內人士來說,他們碰到的現象更加五花八門。記者采訪了數位家政公司的業內人士,他們揭秘了“月嫂證”是如何炮制出來的。
市場上到處是山寨證件
“山寨月嫂證,這種情況我見過!庇浾呗撓瞪蟻戆罴艺呢撠熑死顦s時,他對這種現象已經見怪不怪了。李榮告訴記者,前一陣子他們剛剛回掉了一位月嫂!斑@位阿姨一直是沒證書的,我們這都知道。沒想到,才過了一個星期天,她就拿出一張證書來。上面用鋼印敲了勞動局的章,還敲了一家家政公司的公司章。這不明顯是假的么!苯涍^一番說教,阿姨最后坦言,自己是花了300元向一家“正規”的家政公司買來的。
由于一紙證書的關鍵性,導致市場上的山寨證橫行。記者在百度上搜索看到,號稱能包培訓、包通過的月嫂培訓考證機構比比皆是,這些機構有的是咨詢公司,有的是貿易公司,還有科技公司,讓人看不懂,培訓費則從數百元到數千元不等。
有一家自稱是勞動部門唯一授權的培訓機構,收費高達1280元,由婦產科專家坐診培訓,為期5天,號稱“考試合格后30天內可以拿到勞動部頒發的《月嫂崗位資格職業證書》,有了這個證書,可直接做高級月嫂,全國承認,十分權威!
“有的公司甚至發展到了只要交錢就可以發證,上面還像模像樣地敲個所謂的鋼印。那些咨詢公司、貿易公司什么的,有的章都是私刻的,自己敲章,這些全都是山寨證書!币晃粯I內人士透露說。
巾幗家政的一位相關負責人透露說,最近,一位咨詢公司的老總在游說他們好幾家公司,稱只要參加培訓,月嫂就可以包拿證書。但遭到了他們的嚴詞拒絕。“這種現象太亂了!
內部培訓DIY月嫂證
“本公司免費培訓月嫂,免費介紹工作,免費培訓!薄45周歲以下。有工作經驗者優先,下崗職工優先。無工作經驗者公司可提供免費月嫂培訓”……
月嫂還可以自己公司內部培訓,內部解決發證?
一位業內人士告訴記者,不光現在培訓月嫂的機構到處都是,很多家政公司、物業自己還培訓月嫂,自己發證,DIY證書。
一位深諳山寨月嫂證黑幕的家政公司老總黃凱(化名)透露說,真的母嬰護理模塊證書,考核的周期較長,需要三個月、半年考一次。但私人只要花錢,都能辦假證,他還碰到過有一家古北的高檔物業自己給月嫂發證。
那么這些證書,雇主能承認嗎?黃凱指出,家政公司、物業公司等自己內部發的所謂月嫂證其實只能算是培訓證明,在該公司通用,出了原來的公司,絕大多數情況下是不被認可的。但這些“月嫂證”上面一般都敲了看上去很正規的“LOGO”,騙一下普通的雇主沒問題。
現實問題
培訓市場混亂80%的月嫂都沒有拿到正牌證
打開上海市人社局的網站,其授權的母嬰護理模塊培訓機構只有13家。記者昨天聯系到上海家庭服務業行業協會會長陳錫珠,她介紹說,去年,通過這13家機構出爐的持有國家職業技能證書(母嬰護理模塊)的不超過2000人。陳錫珠說,目前上海從業的月嫂中,有80%的都沒有拿到這一證書。但造成持正牌證月嫂很少的原因多種多樣,很大一部分是由于月嫂培訓市場混亂造成的。
問題1
哪種培訓機構是正規的?
目前市場的培訓機構多種多樣,陳錫珠說,凡是和人社局簽約的都是有資質的母嬰護理培訓單位,能頒發國家技能證書,其余的不能說它們不正規,但都沒有納入國家職業技能(母嬰護理模塊)培訓的序列中。由于多種原因,很多人并不知道這一點。
對策:“明年四五月份開始,從我們協會培訓出去的持證月嫂都可以在網站上查到,辨別身份!标愬a珠介紹說,隨著媒體的宣傳,越來越多的月嫂會選擇去考正牌證!半m然國家沒有明文規定,月嫂必須要有證才能上崗,但我們協會一直以來都抱這樣的態度:月嫂必須要持證上崗,且雇主也都會提出這一要求。”陳錫珠表態說。
問題2
培訓量不能滿足市場需求
除了眾人的知曉度不高外,培訓量有限也導致山寨證橫行。上海家庭服務業行業協會副會長周玨敏表示,相比照顧老人的家政服務員、照顧幼兒的育兒嫂,月嫂的月薪算是“高薪”了,很多月嫂可以拿到四五千元的月薪,是育兒嫂的2倍還要多。所以現在很多家政服務員心甘情愿轉型當月嫂。但要轉型首先就得經過培訓,獲得母嬰護理證書。
但問題就出來了,正規的培訓機構所能承擔的培訓量并不多,缺乏培訓資源。周玨敏訴苦說,“這幾年都是生育高峰年,加上原來月嫂的主力軍——上海的下崗職工都到了退休年齡,青黃不接,月嫂缺口非常大!
“就拿巾幗園為例吧,每年我們有3000~4000名新手上崗,但我們對應的一家培訓中心每年頂多給我們培訓1000人,這一培訓量與家政公司的用人量不能合拍,所以很多家政公司會根據自己的實際需求,自我培訓。也是無奈之舉。”周玨敏說。
對策:對于培訓量不夠,培訓準入門檻較高的現象,周玨敏介紹說,去年,商務部開展了“家政工程”,今后大型的家政公司或許也可以參與培訓了。但目前家政公司要申請培訓資格還是很難。周玨敏提議說,有關部門要在月嫂培訓上加大力度,并對一些有資質的大型家政公司(管理型)進行政策扶持,讓他們也能參與職業培訓,降低家政培訓的門檻。最后由政府統一考核,規范市場。
問題3
收費高成攔路虎
“你知道嗎?一些有上海戶口的學員即使拿到了母嬰護理證也不會真的去當月嫂!币晃粯I內人士說,個別培訓機構為了能完成工作量,拿到政府的補貼,便打電話讓一些失業的上海人過來參加免費培訓,但事實上,有的上海人礙于面子,即使拿到證書了,也未必真的會去當月嫂,這個培訓名額就白白浪費掉了。
相較上海本地失業女性,外來務工的月嫂就沒那么幸運了。記者向一家授權的女子職業培訓中心咨詢得知非上海戶口的月嫂的培訓費要1010元。但這一高門檻讓一些外地戶口的月嫂望而卻步。
“相比整個從業大軍,其實拿到正規部門頒發的職業技能證書的月嫂數量不算多!敝塬k敏透露說,根據政策,只有拿到《勞動手冊》的人才能享受免費培訓,其余的要自己付錢參加培訓。而家政公司也沒能力為月嫂們支付這筆錢。這導致一些手頭拮據、剛剛工作沒多久的月嫂退縮了。
對策:陳錫珠告訴記者,從今年8月份開始,勞動部門開展了2010年對家政服務員的補貼培訓3年計劃,把家政從業人員也納入了農民工培訓范疇,這意味著至少有萬名家政員將得到培訓補貼,降低培訓成本。其中,40%也就是4000名月嫂能從中受益。據介紹,補貼后的培訓費為505元,各機構、各區縣根據實際情況,還會額外補貼,有的只要花費兩三百元就能取得證書了。
問題4
部分培訓內容與現實脫節
幾名月嫂告訴記者,月嫂的培訓內容包括理論與實操,課程涵蓋了幫小孩做撫觸操、按摩、洗澡,幫助產婦恢復身材、開奶、做月子餐等等。
一業內人士一針見血地指出,一些培訓內容太過理論化,有點與實現脫節。“培訓機構并不和客戶接觸,設置的課程比較理論化。相較而言,家政公司更清楚市場動脈,培訓的東西更實用!
對策:這位業內人士分析說,現在幾乎所有的職業學校采取的都是崗前培訓的方式,但月嫂們除了缺崗前培訓外,更缺崗中培訓,可持續的培訓更是無從談起。建議能讓家政公司也能參與培訓,將最實用的東西教給學員。
提醒·雇主
如何辨別真假證書
“沒證書怎么行呢?”記者日前聯系上新晉父親謝先生時,他告訴記者,他們這次預訂的月嫂要價高達6000元一月,聽說很“資深”,但由于當時只瞄了對方證書一眼,加上也不知道什么是正規的“月嫂證”,謝先生有些困惑,“萬一她拿的不是正規的月嫂證怎么辦,現在只能這樣了,讓她先做做看再說,萬一操作不規范,我們只能‘退貨’換人了!
謝先生希望有關部門應該公示一下正牌的月嫂證,讓大家都做到心中有數。畢竟,現在的80后,當爸媽的機會只有一兩次,都是新晉父母,不可能那么有經驗。
這些眼花繚亂的證書,到底哪些是真的呢?記者昨天咨詢了一些業內人士。來邦家政的負責人李榮告訴記者,月嫂必須要到人社局授權的學校去培訓,參加考試,才能獲得正牌證書。只有人社局下發的國家職業技能(母嬰護理模塊)證書才是正牌證。
至于那些五花八門的月嫂證,李榮回應說,“都是假冒的。月嫂培訓只有模塊培訓,沒有等級證書,不分初級、中級、高級。只有家政服務員才有中高級之分。月嫂經過母嬰護理模塊培訓后,才能拿到蓋有鋼印的母嬰護理模塊的相關證書!薄耙话愎椭鞫际情T外漢,以為看到月嫂證幾個字,就認可了。但其實如果月嫂出示的證書上寫著‘月嫂證’幾個字,就一定是假的!庇嘘P人士透露。
提醒·保姆
光有證還不行,還要有工作經驗
很多雇主都認為只要找個證照齊全的月嫂就放心了,事實上,有證只是當月嫂的第一步。記者日前喬裝打扮成月嫂前往徐家匯的一家月嫂公司,在那里邂逅了幾名資深月嫂。
了解到記者的來意后,干了七八年的資深月嫂王阿姨告訴記者:“你沒工作經驗肯定不行的,要先考個證!
王阿姨說,在培訓機構里要學的東西很多,包括怎么做月子餐、照料母嬰,如何給孩子洗澡、撫觸等等。“孩子的事大意不得,萬一出問題了,可是大事情”。她還提醒記者,培訓需要3個月的時間,但別以為拿到母嬰護理證了,就可以上手了。實際操作和理論知識還是有差距的,需要帶幾個孩子練練手。從毫無經驗到成為資深,月入八九千,一般要經歷5年的時間。
在場的月嫂還提醒說,即使有證書,但若缺乏經驗,也不懂得總結經驗,很容易被投訴。“我知道有一名月嫂,發現孩子有黃疸,也不告訴雇主,最后被投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