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汪靜、郭琪

　　二次過濾卻反而造成二次污染，“洋品牌”凈水器集體砷超標讓人們對凈水器行業品質產生擔憂。

　　日前，衛生部發布公告稱，包括3M(全稱明尼蘇達礦務及制造業公司)、松下、三菱麗陽等國外知名品牌在內的8家企業共11個型號的凈水器在衛生安全抽樣檢查存在砷超標、菌落總數超標以及有機物去除率不合格等問題。

　　本應是產品、技術領先的“洋品牌”，反而在質檢中集體淪陷，是企業把控不嚴？還是國家標準缺失？砷超標事件背后，隱藏了凈水器市場怎樣的亂象。

　　砷超標：只是一次偶然事件？

　　聞晉(化名)是3M、百諾肯等公司凈水器在北京最早的一批經銷商之一，從2004年即開始經營國外品牌，他告訴《中國經營報》記者：凈水理念最早由美國提出，凈水器最先進的技術和最優良的制作工藝也都在美國，盡管目前市場上國內外品牌很多，但他還是堅持選擇像3M、百諾肯這類有品質保證的品牌，“這樣可以省不少麻煩”，至于當前這些品牌產品被檢砷超標，聞晉則表示，“有點意外”。

　　眾所周知，無機砷是致癌物質，過量攝入會引發皮膚、心血管、呼吸系統和神經系統癌變。目前，中國《生活飲用水衛生標準》(2007)規定砷含量不得高于0.01mg/L，與世界衛生組織、歐盟等的飲用水標準一致。而菌落總數則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飲用水衛生質量的優劣。

　　有三款產品被爆不合格的3M公司官方給出的解釋是，在進口該批次產品時，由于存儲不當造成在海運過程中因為包裝受潮，造成部分產品濾芯和濾頭性能下降。美國怡口凈水公司藍飄爾廚房凈水機也在其官網發布聲明稱，該批次產品在運輸和存儲過程中，活性炭濾芯存放不當導致出現問題。

　　然而，據記者調查發現，濾芯存放不當受潮有可能使過濾性能下降，但并不會成為砷超標的合理解釋。

　　根據《衛生部涉及飲用水衛生安全產品檢驗規定》(2001)，檢測主要包括安全性檢驗和功能性檢驗。負責這次檢測的疾控中心環境所相關技術人員對記者介紹，安全性檢驗是將純水注入水質處理器中做浸泡試驗，比較所得浸泡水相對于原純水內《生活飲用水檢驗規范》(2001)所規定檢測項目的成分增加量，確定是否超標。

　　功能性檢驗則是根據該凈水器本身的過濾材料的功能不同而進行相應的加標試驗，如濾膜的精度為0.2μm，需加入大腸桿菌等大于 0.2μm的致病菌；含有活性炭成分的濾料要加入四氯化碳等，此舉旨在檢測是否達到其申報的凈化處理效果，但目前并沒有過濾材料需要加入砷來進行加標試驗。

　　由此可見，衛生監測整個過程中都不會添加砷。以上技術人員告訴記者。“這些機器砷超標，都是在浸泡試驗上查出的，問題可能出在濾頭和濾芯的材質上。”

　　禍起濾芯：可調控的成本結構

　　據了解，濾芯是凈水器的核心部件，按濾芯組成結構一般可分為RO反滲透凈水器和超濾膜凈水器等。

　　RO反滲透凈水機，因RO膜因孔徑遠遠小于病例毒和細菌的幾百倍乃至上千倍以上，所以凈化精度最高，但這種方式成本較高、卻產出率較低，一杯自來水過濾后最后僅剩1/3。

　　另一種較為常見的是超濾膜凈水機，以超濾膜為主，輔以活性炭、中空纖維等其他濾芯技術，可以濾掉異味、雜質、鐵銹、細菌等污染物，當然其凈化精度也偏低。而本次抽檢出的問題凈水機基本屬于后一類。

　　經過調查，記者發現，問題凈水機的濾芯所用材料雖各不相同，但都采用了活性炭、PP棉這些基本濾料，另外添加了中空纖維超濾膜或者KDF(純銅鋅合金)復合而成。

　　記者采訪的檢測機構專家及相關業內人士均認為，在這些材料中，最有可能導致砷超標的是活性炭，因為活性炭的原材料或制作工藝過程中都可能受到污染，而含有微量的砷。另外，合金材料也可能是砷超標的根源所在(注：砷可用于制造硬質合金，如銅中含有微量砷時可以防止脫鋅，KDF是純銅鋅合金)。

　　在聞晉看來，由于濾芯為多種材料復合生產而成，在世界各地多個礦區開采的礦物原材料所含金屬成分不一樣，加上公司質檢沒有把好關，也是可能產生問題的關鍵因素之一。

　　據公開資料顯示，3M公司成立于1902年，其液體過濾部門具有超過90年的行業經驗；生產藍飄爾凈水器的美國怡口公司是全球最大的家用水處理系統生產商之一，專注于家用水處理領域86年；百諾肯公司的凈水器也已暢銷美國20多年，另外還有美國派斯、日本松下等知名企業。相對于在國內處于起步階段的凈水器行業來說，它們都是專門從事過濾凈化行業多年的大企業。

　　美國對水處理中用到活性炭的國家標準是“不應含有對經活性炭處理水的使用者的健康產生有毒有害影響的雜質；不應含有超過《水的化學物質藥典》規定的極限范圍的物殊雜質。”

　　對于以上質疑，記者求證了3M、藍飄爾、三菱麗陽等公司。3M公司中國企業傳播與公關、市場推廣及公共事務部高級經理華春牧對記者說，官方公布的過濾性能下降原因是經過認真調查的，不想做更多解釋。

　　藍飄爾售后部祝經理表示，對砷超標檢測結果“感覺很意外”。“具體的原因我們也在思考，大家都把矛頭指向活性炭，如果真是這個原因，那也許是使用的椰殼原料被污染沒有完全提純。”

　　配套之惑：沒有所謂“原裝進口”？

　　代理多家知名品牌凈水設備的上海巢美實業有限公司銷售人員小孟告訴記者，美國品牌的主機多為原裝進口，主機部分包括濾芯和濾頭。而其他如水龍頭、濾瓶、前置過濾器等相關配件都由國內總代理找生產廠家配套生產的。因為美國為直飲水，不需要前置過濾器等裝置，而中國水質相對來說雜質較多，因此需要額外添加裝置保護主過濾器，以延長壽命。

　　以某洋品牌公司為例，該公司在國內共有四家地區級總代理，向下一級經銷商提供產品主機和配件套裝，配件分高中低檔，由經銷商自選。一臺售價2000元左右的凈水器，最低配置的濾芯價格在800元左右，大約占總價的1/2。除此之外的配件價格則無法確定：售價幾十元的濾瓶，根據材質優劣，高低檔之間差價在50元~60元/支，PP棉也在幾元錢至上百元不等。此外，直引管、水龍頭、三通等配件差價更是可達數倍。“沒有真正原裝進口的凈水器，我們的配件基本都是臺灣的，再打上商標那就是‘原裝進口’，打一個商標也就25元錢。”聞晉對記者說。

　　而與國外品牌廠相比，國內凈水器產品的生產與配套更是亂相頻出。

　　中消協公布的數字顯示，目前，國內已獲和待獲衛生許可批文的正規凈水器生產企業有1200多家，還有2000多家無專業設計、未取得衛生許可批件的小作坊。

　　中國民營經濟研究會凈水行業委員會秘書長顧久傳指出，“凈水器中使用最廣泛的材料是活性炭，包括椰殼炭、果殼炭還有廉價的煤質炭等，由于價格差異大，吸附能力強弱懸殊，其凈化效果依次遞減。”

　　而這些材質差異從外觀上是看不出來的。因此，有某些小廠就出現用低價煤質活性炭替代椰殼活性炭，拿回收塑料替代食品級塑料用在涉水部件上。更有甚者，有些活性炭生產廠回爐處理報廢的活性炭，再充新品賣出或摻進新活性炭中，以降低成本和售價。

　　“很多國內企業生產的凈水器需要四級過濾才能達到美國一級過濾的水平，同樣賣1500元錢的凈水器，有些企業能賺一千二三。”聞晉透露。

　　“中國凈水行業是一個由眾多中小企業耗費十年之功推動起來的草根型行業。”上海卓躍管理咨詢有限公司首席咨詢顧問師龐亞輝曾這樣描述，但國內凈水行業增長潛力巨大，相關規范和管理卻沒有完善。

　　早在2009年，澳柯瑪、安吉爾和美的等知名品牌凈水器就曾因菌落總數超標而被衛生部通告。隨后出現了被抽檢的問題產品停止銷售，而未被抽檢的產品“均為合格”的景象。而凈水器市場也始終處于降價競爭的混亂狀態。

　　標準之失與行業投機成分

　　近年來，中國凈水器行業發展迅速，凈水器產量以每年42%~50%的速度增長，產量已居全球首位。在不久前舉辦的中國安全飲水高峰論壇上，有專家算了一筆賬，如果全中國有1/4的家庭安裝凈水器，那么凈水器的需求量就有1億臺，若按每臺1000元計算，中國凈水器市場規模達1000億元。巨大的潛在市場引得眾多不同規模企業正前仆后繼地涌入這片藍海。

　　然而，我國對活性碳的質量、安全性與功能并沒有明確的評價體系。甚至水處理設備一直都沒有建立起完整的行業標準體系。

　　據記者了解，最近有關凈水器國家標準和規范的制定工作已提上議事日程。目前凈水行業委員會已向有關標準管理部門提出了包括凈水器的生產、維修以及膜技術等13項國家標準和21個行業標準的制定申請，目前已有11項標準獲得批準。亡羊補牢，猶未為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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